蔡淑齡女士 ( 胸腺瘤病人)
訪問:王榮珍女士
資料整理:胡寶玲女士
龍小清女士
簡介:
患上極為罕有的癌症,很多人會驚恐和埋怨命運的不公,但亦有人能夠沉着應對。在這篇訪問中蔡淑齡女士和我們分享過去數年她在治療癌症旅途中遇到的山高水低,和她如何能夠憑着對神的信任和倚靠,安然的做到「與癌同行」。
第一部份——患上孤兒病無可奈何
第二部份——小心翼翼與主同行
第三部份——終於等到科技突破
第四部份——透徹感悟人生
患癌已是不幸,那麼患上被稱為孤兒病的罕見癌症的病人,又該怎樣形容呢?
眼前苗條而精神煥發雙目有神的Janita(蔡淑齡女士),渾身散發著一種氣場,予人沉著自信,有條不紊的感覺。她很堅定的告訴我們:「我感到很榮幸,我卒之可以為祂做點事,這是神給我的使命。」
聽完她的分享,我實實在在的感受到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
「我患的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癌症,叫做胸前腺體癌(或稱胸腺瘤);一年也沒有多少個病例,孤兒病的意思就是有關的研究不多,可能是沒啥市場吧!」
Janita繼續耐心的解釋說:「甚麼叫做胸前腺體?這是小朋友在發育時期負責產生免疫力的一種腺體,成長後這腺體會自動收縮。但我卻在那兒長出一個像檸檬般大的腫瘤,壓住了我的神經。2012年1月,我覺得心胸疼痛得厲害,半身動不了,兼且呼吸困難。於是我急忙去看醫生,那時的想法是要看胸肺科,還帶了我12個月之前的肺部X光片去請醫生對照。」
換了是常人,極可能的反應是上天為什麼要跟我開玩笑,不是給我留住青春,而是留住青春期的腺體,還要長出癌來!但Janita說時卻好像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十分平靜。
「醫生確診我是患了這個病時,我那時坐在醫院內,有一種超乎現實的感覺,彷彿是人家的故事,卻發生在我自己身上;又覺得怎麼我忽然間會接到這麼一個炸彈。」
她續說:「我那時還能保持冷靜,一方面是人生閱歷給了我一定的成熟度;但更重要的是我的信仰賜予我力量。我一貫都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已信主數十年。我的前半生可謂風平浪靜,沒遇過甚麼重大挑戰。知道自己患癌後,我就告訴自己,從此應小心翼翼,行主路上,為主作見證。」
接著Janita細心的解釋治療的道路如何走過來:「最進取的手法,當然就是做手術切除腫瘤。那時我的整個腺體加腫瘤有七厘米大小,屬第三期了。而化療對這種癌症並沒有甚麼效果,所以在手術後我沒做化療,取而代之是一共25次的電療。電療的副作用包括燒傷皮膚、呼吸不暢順、口乾、咳嗽、吞嚥困難等等。」
25次電療之多,辛苦嗎?
Janita很爽快的回答說:「不辛苦!當年治療期間我沒有刻意向朋友隱瞞病情,但亦沒有特別的與朋友談及;只是一邊調理滋潤以待慢慢恢復,一邊儘量的如常與朋友聚會。我不主動提及,一方面是不想朋友擔心,另一方面則不想有誤傳。我很有信心我會康復過來,因為我要做基督徒見證!」
談到這裡,還以為黑漆漆的隧道快到出口,可以望見曙光了。那料Janita告訴我們:「醫學界一向對治療胸前腺體癌所知不多。即使做了手術及電療,但其實並未能清底。到2013年癌細胞又再現身,那次是擴散到較遠的位置,在橫隔膜較低處。那時只能靠醫生的肉眼去看到多少切除多少。同年四月便又做了一次手術。癌組織雖是變得較小,但始終沒法完全清除。」
望望Janita的神情,依然是氣定神閒的,那股沉著自信的氣場,似乎更加強大。她續說:「在2012及 2013年都做了手術,但仍沒有較徹底的解決方案,難道手術做到七老八十還沒完沒了!那時我想:罕有病症病例不多,我應該更積極的尋求其他可能性,希望找到較好較新的支援。」
我們聽著心中也燃起一些希望,很期待有好消息自Janita口中說出。她喝了一口水就說:「大學醫院的醫生都很開明,坦然相告對於我的罕有病,香港暫時並沒有甚麼突破性的治療方案。於是我就主動提出:以色列、美國以致中國在醫學上也有很多嶄新的進展,可向他們取經嗎?卒之一段時間之後,大學醫院的醫生告訴我,在一個國際會議中認識了一位對胸前腺體癌甚有研究的法國學者醫生,知悉有一種新的療法,但香港尚未試行過,著我考慮到法國就醫。」
去吧!去吧!我們心裏嚷著。但Janita很決斷的說:「我的心還未準備好,時機還未到。這病的癌細胞生長得較慢,我有信心我可買到時間,不急,要想透。」
Janita還有甚麼要考慮,還有甚麼未想透的呢?
2016年大學醫院的醫生告訴Janita,她是香港首次進行這創新治療的適合人選,大學醫院願意走前一步作新嘗試。
我們想:多麼好的一個消息!Janita可以在香港做這種治療了,但結果為什麼延至2018年才正式進行呢?這其實又是一項甚麼治療呢?
Janita笑笑說:這種治療名叫 Hyperthermic Intrapleural Chemo Perfusion。
其實這治療當時尚未有正式的中文譯名,我就自行把它譯為『肺腔温熱化學治療』。用我的話去解釋,就是先用傳統的手術去切除識別到的腫瘤組織,然後在縫合之前,在肺腔位置灌入一劑量以鹽水輸送的化療藥,隨即以特別儀器把那劑化療藥升温到40至42度,維時45分鐘,最後將之排出,然後縫合。」
Janita看見我們一臉惘然,就解釋說:「因為癌細胞處於40至42度的温度時是最脆弱的,有機會可將之擊倒。但40度以上即表示比人體的正常温度還要高,未必每一位患者也適合進行這項手術。手術後,除了傷口要復原外,並沒有其他副作用,不久之後已可完全的正常生活了。」
那時我們心裏的疑團尚未解開:Janita為什麼不去法國就診?為什麼沒應承香港的大學醫院立刻進行療程?
「你們記得嗎?我之前提過:我感到很榮幸,我卒之可以為祂做點事,這是神給我的使命。」對,說過,但尚未有闡釋。
Janita接著說:「我常惦記我是一名基督徒,治療這個病就是我為主做見證的機會。原則上我是可以選擇到法國就醫的,但我心底好希望可以在香港做,所以我想等。不止是方便照應的原因,而是我想當一名開路人,為我的同路人開路。」
望望Janita,只見她頭擡得高高的,腰板挺得直直的,說時一臉虔敬,一口氣的道出了其使命:「根據我非醫學專業的理解,『肺腔温熱化學治療』這種療法,若應用於肺腔,在我之前,香港是從未進行過的;雖則世界其他地方已有不少先例,而香港亦有應用,不過不是用於肺腔,而是用於腹腔以治療其他部位的癌症。那時我想,若我選擇到外國就醫,那香港就更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引入和試行適用於肺腔的治療,更遑論是受政府資助的治療。我希望我先行者的角色,是一個成功的先例,好讓日後有同樣需要的病人,可在香港的公營醫療體系中得到同樣的治療。事實上,據我所知,已有其他病人受惠了。」
Janita也很人性化,很坦然的交代說:「當然,我做第一個,就是白老鼠;自然要多些時間考慮,故沒有第一時間應承大學醫院啟動療程。」
我們的疑團釋去了,也見證了甚麼是「活在基督裡」。
今次是一了百了的嗎?
Janita很理智的說:「其實永遠無法可以完全肯定身體內沒有癌細胞。就算是『温熱化學治療』,也只不過是目前已知最安全有效的一種方法去將體內癌細胞儘量剿滅。從靈性的角度來說,我們要做的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同樣道理,撇除患病與否,做人也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生活,也無法全然謀劃自己的人生和未來。」
有條不紊的她,接著就很清晰的總結了三點感悟:「第一,我現在的感覺,就是要接受我的人間簽證,是每三至四個月便到期。能否取得簽證繼續做寄居者,就要看每次身體檢查的結果,看看成績表如何(一笑)。我一點也不悲觀,儘管要拿簽證,但日子總要過,為何不抱著要贏每一天的心態呢?」
「第二,即使簽證每次均可續期,但要明白這裡不會是永遠的居所。就算我沒這個病,人生變幻莫測,最怕的是沒有平安的心,猶如墮進水中胡亂掙扎,只會下沉得更快。唯有神最信實,我們應仰賴神,由祂帶領。」
「第三,所謂患難見真情,我的家人和照顧者十分關心我,給我足夠的支持。這個病,就好像是一場及時雨,喚醒我們是時候調節方向,不要生活得太急太忙;正如當義工一事,我一貫也有做,但我亦明白我該先調理好自己的身體,才有能力持久的做下去。病後亦令大家更珍惜相互的關係,更懂得去為對方的生活注入安寧。」
Janita給我的感覺,是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的是甚麼;她的沉著自信有條不紊,除了是來自年月累積的修為外,我想,是因為她是一個有福的人,一位虔誠的信者,受到帶領,與神同行。
我們尊重不同的宗教,亦尊重選擇無宗教的人。但我們都認為,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
(於2020年4月訂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