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癌症——有關財務安排
陳樑才先生
前香港上海滙豐銀行香港工商金融主管
訪問：莊偉茵女士
資料整理：穆斐文女士
廖莉莉女士
簡介：
治療癌症所需的支出實在不少，除了醫療費用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各項支出。有些朋友會因為財務問題而增加心理負擔和壓力。在這篇訪問中，陳樑才先生為我們解釋如何可以預早做好財務評估和安排，在往後的日子便可以專心治療、不用擔心了。
第一部份———基本原則
第二部份———資產評估
第三部份———治療癌症費用
第四部份———如何面對一個有「財政缺口」的處境
第一部份———基本原則
莊：家人患上了癌症，照顧者除了要為他尋找適合的治療和照顧病人生活上的細節，還需要考慮一下財務上的安排。
治療癌症所需的金錢支出實在不少，雖然醫管局轄下的醫院基本上是免費或收費極低的，但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的各項支出。有些朋友會因為財政問題而增加心理負擔和壓力。所以早早做好財務評估和安排，便可以在往後的日子專心治療，免卻因財務問題而產生不必要的緊張和不安。
今天我們邀請到陳樑才先生和我們談一談這方面的問題。
Albert 非常感謝你今天接受我的訪問。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資深的銀行家，可否和我們由基本談起，先談一談財政策劃之基本原則。
陳：不用客氣。
莊：請問如果家中有親人患了癌症，在財務上有什麼需要考慮的原則？
陳：我們可以從以下五個角度分析：
- (A) 由治療到治療後 (treatment vs post treatment)
- (B) 收入與開支 (income vs expenditure)
- (C)資產與負債 (assets vs liabilities)
- (D)成本效益評估 (cost benefit analysis)
- (E) 自己的處境以至整個家庭的處境 (self vs family)
莊：可否和我們逐一解釋。
陳：好的。
(A) 由治療到治療後 (Treatment vs Post Treatment)
我們要考慮的，除了是治療期間所牽涉的費用和財務安排， 還需顧及治療之後的康復安排。
(B) 收入與開支 (Income vs Expenditure)
這就是比較恆常收入和日常開支。
恆常收入
這包括：
- 受僱人士薪金及其在職福利：向現在僱主了解在病假期間是否會繼續支付薪金 (全部或局部)，又或者在員工福利中是否包括治療津貼。在研究這方面的時候， 需看看自己的僱傭合約 (Employment Contract)，僱員醫療福利 (Employee Medical Benefits) 或是僱傭條例 (Employment Ordinance)；
- 平均每月從投資獲取的收入，例如是銀行存款利息、購買股票債券而獲得股息及債息、物業租金收入等。
家庭總開支
莊：病人和照顧者在全面檢視過自己的收入之後，就需要檢視一下日常的開支和因治療癌症而引起的各項使費。可不可以和我們分析一下呢？
陳：在家庭日常的必要開支方面，照顧者和病人適宜準備一份每月收入支出預算，詳細列出家中開支例如租金、水電煤費、食用、子女的教育經費、交通費、醫藥費等，可從衣食住行的角度進行列表，以免遺漏。
在進行分析時，可以再將開支分為必要的和非必要的開支。如有需要，非必需的開支例如飲茶、娛樂消遣便可暫時省掉。
治療期有長有短，但整體都會增加家庭的支出。如果病人或照顧者因治療而無法工作的話，便進一步影響家庭收入，亦可能導致收支無法平衡。況且病人在康復後，可能已不再適合擔當之前的工作，對收入亦有長遠影響。
如果病人 (和照顧者) 的恆常收入 (recurrent income) 不足夠支付恒常開支 (recurrent expenditure)，那就會出現現金流虧損 (cashflow deficit)，他們便可能需要動用積蓄或點算現有資產去填補。要強調，在這財政窘境下，要特別謹慎理財，避免投資任何波幅大，高風險或有槓桿成份的投資產品。
(C) 資產與負債 (Assets vs Liabilities)
從整體財務安排的角度，病人 (及照顧者) 要清楚點算他 (他們) 長遠的：
- 收入水平和變化；
- 支出水平和變化 (包括擴大的醫療開支)；
- 擁有的資產那些可以變賣；及
- 擁有的資產那些應儘量保留等 (例如自己住的物業)。
莊：如果讓開支持續超過收入，就會蠶食病人及照顧者的財產。這個所謂「財政缺口」(financial gap)，需要縮窄/填補。不然的話，開支逐漸侵蝕資產，始終有一天會把資產耗盡。所以病人和照顧者便要因應自己的處境，小心評估成本效益而作出適當的安排。
陳： 正是！所以現在就談一談成本效益評估。
(D) 成本效益評估 (Cost Benefit Analysis)
在開展治療前要有一個重要考慮，就是病人可以負擔的是怎麼樣水平的服務，而其中那些是「必須」(essential) 的，又那些是「不必須」(non-essential) 的 (而只是「有就好的」 (desirable)。例如全部在私家醫院治療，當然是較為快捷、方便和舒適，但費用自然會昂貴很多。那麼病人是否願意及有能力支付這筆費用呢？更細微的事項，例如病人出入醫院是否每次都要乘坐的士或可以使用公共交通工具，都是需是考慮的。
(E) 自己的處境以至整個家庭的處境 (Self vs Family)
自己一個人病了，家人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在財務安排方面，除了要動用病人自己的資產，照顧者和家人也可能要作出幫忙。所以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家庭的事。
又在日常生活方面，如果太太經常都要陪着病了的丈夫出入醫院，或每天都要到醫院探望和照顧，安排膳食等等，那麼家中日常的工作，小至督促小朋友做功課由誰來負責? 屋企老人家覆診由誰人陪伴? 都需要一一考慮。如要另聘一個傭人去接手日常工作，家庭支出便無可避免地更大了。
第二部份——— 資產評估
資產方面 (Asset)
莊：除了現金流還有資產。原來資產係有好多種類。可不可以和我們解釋一下。
陳：資產可以分為三類：
- 第一是非常流動 (liquid);
- 第二是稍不流動 (slightly illiquid)；及
- 第三便是非常不流動 (illiquid)。
而每一類又可以再細分。以下我逐一解釋：
非常流動
這包括：
- *手頭上有的現金和積蓄 (cash on hand/savings)
- *股票及基金 — 一般來說都是容易套現的
- *保險單 (insurance policy) — 有年金、儲蓄、投資成份及有贖回價值的保險計劃一般都可以安排贖回套現。
稍不流動
這包括：
- *債券 (bonds) — 理論上是可以在債券市場套現的。不過 一些低信用等級債券的成交量比股票成交量還少。
- *醫療保險索償 (insurance claims) — 如果病人有買醫療保險， 便應接觸有關保險公司，或透過經紀，了解清楚自己的保單能否獲得的賠償和金額。醫療保險計劃是頗為複雜的。
非常不流動
這包括：
- 物業 — 在地產市場興旺的時候賣樓套現可能不太困難，但如果地產市場呆滯的話，賣樓套現未必容易實行。
如果自住的物業是自己唯一的安樂窩，那麼便需要有更多的考慮了。 須知道在賣了房子之後一家人去哪裏住呢? 香港的租金也以昂貴見稱，而且每年都可能會調升。如果一個人病了還要面對額外的租金開支，就更困難了。
- 不動產 — 例如汽車，珠寶手飾，古董或其他有價值的物件，一般是極不容易變賣的。
- 一盤生意 —若病人，照顧者或家人擁有一些生意，例如做飲食業或是擁有一間工廠的話，如果出售便可套取一筆較大的金錢。但出售一盤生意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找買家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做到，而且做賬目核實及準備法律文件都需時。
若要套現，可以考慮先把流動性高的資產變賣，同時伺機把不流動性的資產套現。
第三部份 ——— 治療癌症費用
莊：治療癌症的醫療費用可以是很高昂的，例如標靶藥或免疫治療等。所以要非常小心衡量自己的處境，從而作出適當的安排。在香港的醫療制度之下， 病人和照顧者可以如何策劃？
陳：開支可分為「直接」和「不直接」。
直接開支
第一部份就是「直接」醫療開支。
醫療費用的高低大致可分為三類——
(1) 是最合乎經濟原則的，那當然是在醫管局轄下的醫院進行整個治療過程，包括手術，放療，化療等等。
一般「能根治」的癌症，醫管局收取的治療費用是頗低的。如果是「不能根治」的癌症，治療的選擇會更多和複雜。近年醫管局已經把 一些標靶治療納入其服務範圍，但始終有一些最新和較少用的藥是不在其免費提供範圍之內 。病人如想用的話，就需要自費或到大學私家診所/私家醫院尋找。
有一些需要自費的藥物，病人是可以向關愛基金或一些慈善機構申請援助。詳情可參考「醫務社工」和「尋找支援 」 章節 。
(2) 最昂貴的，必然是全部在私家醫院接受診治。
(3) 中間路線，就是主體治療在醫管局轄下的醫院進行，但在一些緊急的環節上，選擇在私家醫院進行，例如：檢測及確診、尋找第二專業意見、在治療期間突然感覺不適要看醫生。
非直接開支
第二部份就是非直接開支—-就是其他因癌症而衍生的開支
除了是直接醫療開支之外，還有間接的開支。
例如：
- 如果太太要在家照顧丈夫又或者常常要跑醫院的話，那麼家中便可能要另聘一個傭人，那便是一筆額外的開支；及
- 有時除了看⻄醫之外，病人還想諮詢中醫師的意見。
還有額外的支出：
- 想給病人進補調理；
- -為病人安排陪伴；及
- -方便舒適的交通安排。
莊：還有些情況是病人在一輪治療之後已經痊癒，但需要密切監察以防止復發，這可能亦牽涉一些費用。更不幸的情況是: 癌症治療帶來的後遺症令病人不能從事以往一直擔當的工作，例如一位在地盤工作的人士患上肺癌，在經治療之後雖然已復完，但肺部功能已經大大減弱，這樣便不能從事原有的工作，甚至是需要再接受另一些治療，而衍生一些其他費用。而自僱人士若果需要接受治療而失去賺錢能力時，日常及醫療費用就要倚賴個人積蓄及財產了。
陳：還有一點想特別提到的是：親愛的人患上癌症的時候，家人通常都會覺得非常徬徨， 想用盡任何方法去幫助病人，例如一些另類治療。然而，另類治療五花八門，要提醒病人和照顧者，必須考慮財政負擔能力。如果有一些另類治療提供者的索價非常高，而提供的方案從醫學角度來說是沒有什麼科學基礎的，那麼便要額外小心了。
最好是和家人及信任的朋友仔細討論，以免自己在情緒混亂時，出於好想幫助病者而作出不智的選擇，浪費金錢之餘還會延誤病者的治療黃金期。
第四部份——如何面對一個有「財政缺口」的處境
莊：如果把流動和稍不流動資產套現後仍不能夠應付財政負擔的話，那麼又有什麼辦法應對呢？
陳：如果是出現一個「財政缺口」的處境，便需要研究一些較複雜的方案：
申請政府的資助
例如透過社會福利署或關愛基金去減輕醫療開支。有需要的人士可申請資助去購買一些醫管局不會免費或以廉價提供的藥物，例如標靶治療。
借貸
借貸不是持續可行的方法，因為有很大的潛在風險，而且會對病人和照顧者構成精神壓力。如果向銀行貸款，銀行必須評估申請人的償還能力。若當事人因療程長而失去工作能力，銀行很有可能不會批出貸款。就算是親戚朋友伸出援手，幫助燃眉之急，亦可能對病人和照顧者造成心理負擔。
生意賣盤
將自己經營的生意賣掉套現這個選擇在上面已提到，是一個比較複雜和需時的方法。如要在醫療期間進行，病人或照顧者需要有心理準備，因為要找到一個有誠意的買家願意付出合理價錢，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做到的，而且還有大量的法律及會計文件要準備。這件事會很費病人或照顧者的心神，亦可能為他們帶來煩燥及憂慮。
自住物業套現
如果需要承受沉重的醫療開支，而做成一個很龐大的財政缺口的話，逼不得已下就需要考慮把自住的物業賣了套現。
莊：不過出售二手物業也是需時的，如果市道不好時，就算肯減價也可能要用上幾個月才能完成套現。除把物業出售外，年齡超過五十五歲的人士，而在符合各方面條件下，亦可以考慮申請香港按揭證券有限公司推出的「安老按揭計劃」，將自用物業資產轉化為穩定現金流，既可以填補財政缺口，亦可以繼續安居在物業內直到百年歸老。
(詳情可參考「安老按揭計劃」章節)
Albert，今天非常感激你接受我們的訪問，在財務策劃上為我們提供了那麼詳細的資料！
陳：不用客氣。
(於2020年10月定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