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慧娟女士的故事談起——宗教與死亡

 

常霖法師

 

訪問:王榮珍女士

 

資料整理:劉健甜先生
                  程景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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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多年前編者從媒體上看到羅慧娟女士的故事,知道她面對癌症卻全無所懼,覺得非常感動。多年後找到羅女士的好朋友常霖法師和我們分享她的故事,同時亦談談我們如何能夠更安然的面對生、老、病、死這些人生「無奈的必然」。

 

 

第一部分 ── 從羅慧娟女士的故事説起
第二部分 ── 如何看死亡:死亡的本質、時間和過程
第三部分 ── 如何面對死亡
第四部分 ── 宗教於人面對死亡之角色
第五部分 ── 給照顧者的話

 

第一部分 ── 從羅慧娟女士的故事説起

王:法師,非常感激你接受我的訪問。

正如我向你解釋,多年前我從媒體上看到羅慧娟女士的故事,覺得非常感人。

羅女士因胰臟癌去世,但是在她離世之前,作為一個基督教徒她拍了一條紀錄片見證她的心路歷程和如何把一切交托上帝,我看了深受感動!

我了解法師年青時和羅女士相交甚深,所以想法師和我們談一談羅女士的故事,特別是她為何有如此堅定的意志和豁達的心態。

除此之外,當然亦想法師談談我們如何能夠面對人生的生、老、病、死,同時在面對這些「無奈的必然」的時候,宗教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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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首先可否和我們說一說你和羅女士的交往,和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常:我和羅慧娟是30年的交情。

初見慧娟的時候,她才是中學生而已,因為她哥哥羅偉平是廖安麗的好友,因此我便找她當廣告模特兒。慧娟個性隨和又活潑,當時我的父母和弟妹都很喜歡她,我們親如家人,她也把我當作是大哥哥。我參與了她的成長,分享了她許多心事與煩惱。她很愛講話,以前我總說她的話太多,如果可以只說十分之一,一定會更加吸引很多男孩子追求,而她聽了總是笑,還是忍不住想說話,想把她腦海裏對生命的熱情與樂觀,通通和所有人分享。

王:我記憶中羅女士在無綫電視很早便走紅。

常:是的,她很早便走紅。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學生。我看見這個女孩子既漂亮又開朗,很適合在演藝界發展,便提名她去選香港小姐。她參加了面試並且進入了初賽。但在開始接受培訓的時候她卻去了尼泊爾拍廣告,所以最終沒有「選得成」。

人生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她沒有選港姐最終亦加入了娛樂圈。這是因為在港姐選舉期間,無綫電視要開拍一部新劇「書劍恩仇錄」,監製李添勝先生覺得為求新意所有主角都要起用新人。他便去翻查落選港姐的紀錄(因為正在參選的港姐沒有時間拍劇),結果便找着了慧娟。所以她第一部電視劇便是做主角——金庸筆下的霍青桐。如果當年她參選了便沒有這個機會。

書劍恩仇錄奠定了慧娟在電視台花旦的地位,之後她發展得很不錯,後來出去拍電影成績也ok。但當時她雖然賺了不少的金錢,娛樂圈的升降浮沉卻令她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常常想起「花無百日紅」這句說話。所以她盡量去學習投資——包括樓宇買賣,但卻因為不同理由令她損失慘重。

同時那段日子她的愛情亦不如意,沒有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慧娟是一個思想有點傳統的女姓,她認為一個女孩子應該結婚、生子,人生才是正常。我和她解釋過多次這並不一定正確,很多人一生沒有結婚亦可以過得很豐盛。人與人之間——包括男女之間——可以有不同的相處方法,並不是一定需要一紙婚書。但她始終憧憬一份踏實、完美的愛情。

王:之後她潛水的時候又極罕有的弄聾了耳朵。一個又一個的打擊令她陷入抑鬱的深淵。

常:那段日子她情緒本來非常低落,但幸而有了基督信仰,讓她比較容易面對和接受這些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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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後她結了婚,但當一切好像進入佳境的時候卻患上了胰臟癌。

在我看來,這樣的經歷對所有人都是很難接受的,令人覺得不甘心並憤恨上天。但是她卻沒有——沒有埋怨、沒有「收埋」自己,還很積極的去宣教、很有意義的走完她人生最後的一段路。

我想了解她是為何能夠做到這「能人所不能」?是因為宗教的關係嗎?

常:是的, 很大程度是因為宗教的關係。

患上了癌症確是不幸,但是她認為這是她的神給她的安排,雖然痛苦也會接受。並且覺得需要利用自身的經歷去宣揚上帝的信息。

王:她更將她的經歷拍攝成為一個錄影,我在網上看過,非常感動。

常:她亦邀請她的好朋友和她作深情對話並結集成書,替教會籌款並宣揚基督信仰。從她的角度來看,一切遭遇均由上主安排,她接受而且配合。因為這是一個教徒的職責。

王:是她的信仰令她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我記得在報紙上看見她展示她因為做化療在手上打的傷口的照片,標題還帶一絲幽默。

我當時覺得很意外,就是她是如何面對一次又一次的苦痛,這不光是肉體的苦痛、還包括失望、不捨和一切精神上的痛苦。在英文來說就是 suffering。

常:其實當時她是相當辛苦的。她告訴我每個化療周期是四星期,打完之後整個人好像一件電器被「抽掉插蘇」,什麼能量也沒有了!好難得到了第三個星期情況好轉,很快又需要接受下一個療程。但她不想其他人替她擔心,所以一直都很努力和 cheerful 的去面對。

但是化療完成之後醫生再叫她做電療她拒絕了,因為她在了解病情之後覺得沒有什麼用,不值得再「捱」下去了。

與一般人一樣她也厭惡苦痛,就是你所說的suffering ,但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之下,她會盡量去接受。她亦對她的神有信心,希望通過自己可以展示人應安然接受神的所有安排。

王:這說來容易,真要做到就很困難。

常:一個人對痛苦不接受和憤慨不難理解,但是如果能夠改變自己的想法,就是「轉念」,那感覺便有所不同、處境亦不一樣。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半杯水」道理。縱使現實不能被改變,一個人可以選擇繼續憤慨、不接受而令自己更痛苦;亦可以選擇放開、接受和坦然。

羅慧娟就是後者。

王:在最後的日子她分別約了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去她家中和她相聚,這是「惜別」亦是「道謝」。

這是不是「五道人生」(道謝、道歉、道恕、道愛和道別)嗎?

我覺得這需要很大的勇氣——對羅女士作為當事人需要很大的勇氣;對赴會的朋友亦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知道當年法師亦和羅女士作最後的會面,當時是不是極之傷痛呢?

常:我跟她完全沒有傷痛的感覺,因為我們都知道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事。朋友們是分別跟她見面的,我不清楚其他人的情況,不過負責記錄的編輯人員說,我是唯一一個臨走時沒有跟她擁抱的朋友,這是礙於我出家人的身份關係,不能跟異性有身體接觸。

王:當年我從媒體知悉她這樣的做法,感到既驚奇又敬佩。驚奇的是這真是一個不尋常的做法;敬佩的是她打破了我一直以為人面對死亡只有消極、痛苦和無奈,卻原來是可以做如此「正面」和「積極」的。

也就是面對生命終結時,能夠持正面態度面對和打破傳統對死亡固有的禁忌及恐懼!不害怕、安然的活出有尊嚴、沒遺憾的人生最後一個章節。

常:就算她離開了,但對我們的積極影響仍然存在,我們也會永遠懷念她。死亡並不代表美好關係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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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 如何看死亡:死亡的本質、時間和過程

王:法師如何看死亡?

常:我們常常談死亡、人懼怕死亡。但為什麼要懼怕呢?

每個人一生下來便注定有一天會死亡,就算有一百歲命,從出生那一天便是朝著終點進發,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停止。所以死亡是不能避免的,懼怕也沒有用、亦不需要懼怕。

用英文來說:「Everybody is dying. And we are all dying. 」

至於生命的長度, 疾病還可以醫治,但一個人在街上也可以因為別人高空擲物而喪失生命。所以整體來說是沒法可以控制。

最重要的就是我們應活在當下,每一天活着便活好一天。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就盡快去做。例如一個人早晨出門口前和母親爭執,說了很難聽的話,出門之後便覺後悔想向母親道歉,但回到家時又覺得臉子放不下,遲些才算。

但如果這個人那天晚上在睡夢中過身,他便永遠沒有機會道歉,變成無法補救的遺憾了。

對死亡我們沒法逃避、對生命的「長度」也沒法控制,但是我們能夠控制我們生命的「寬度」。「寬度」就是盡量利用自己有生之年,做自己應該和喜歡的事;有能力就去幫助別人。那麼有一天離開亦不枉此生。

王:有些人害怕死亡是因為過程中會遇見的痛苦。例如是患了疾病身體的衰敗和治療的痛苦。

我很多朋友在閑聊時談什麼是「好死」。大多數人說最想自己在睡夢中逝世,那便沒有任何恐懼和痛苦。但其實我們對自己的「死法」根本是沒有任何控制的。

常:對的,我們無法控制。

我和你的共同好友「生死教育學會」創會主席謝建泉醫生常常在講座一開始的時候,問席間有多少人覺得自己在睡夢中去世是屬於「好死」的?

通常多數人都會舉手。但謝醫生接着就會分析:如果是這樣,那麼自己就可能因為沒時間安排好遺產而令子女不和、又或者還有未了的心願未能實現而有遺憾。在他分析之後,不少人都會改變他們的選擇。

所以「好死」並非一定是突然死亡。有準備的面對人生最後一段旅程亦並非不好。

我就認為我的朋友梅艷芳小姐去世前能夠為自己作出很好的安排,就是屬於「好死」。

梅小姐患的是癌症,當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無法醫治的時候,便去安排自己人生未了之事。她一直很希望能結婚,但亦了解在此生這個願望是沒法達成的了,而她生命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舞台。所以她開了一個回顧她一生的告別演唱會,並請她的好朋友劉培基先生為她設計了一件很漂亮的婚紗,在演唱會完結前穿著。在醫院最後的歲月,所有好友都有到醫院和她一一話別。最後大家亦按照她的意願為她安排誦經往生。

王:我是她的歌迷,也去了看她最後的演唱會。我記得在演唱會完結之前她唱了「夕陽之歌」,之後慢慢步上舞台那長長的階梯,回眸一看並灑脫的揮手、和大家說再見。我當時的心情極為震盪!她以最優美的姿態和她的歌迷和人生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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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 如何面對死亡

王:法師可否談一談我們應該怎樣面對自己終有一天來臨的死亡?

常:我認識一位朋友Ginson,是一位非常能幹的職業女性。和香港很多精英分子一樣,每天上班就是拼命工作去證實自己的能力,她為了工作幾乎每天午飯都是在辦公室吃飯盒。有一天她突然暈倒,去到醫院醫生替她詳細檢查,發現在她的腦內有一個腫瘤。由於腫瘤在很深的地方,所以沒辦法做手術。她恍如晴天霹靂,並問醫生自己的壽命還有多久。醫生告訴她大約是半年。

回到家之後,她哭了整整三天。到第四天醒來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她本來有六個月的生命,但因為已哭了三天,現在只剩下五個月和27天了。她覺得這樣不行,於是便收拾心情想想自己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結果她辭去工作去追求自己一直希冀得到的——包括去學禪修、到各地旅行。她去了不同的地方包括印度、斯里蘭卡和西藏,在那裏觀察大自然的奧秘並反思生命的意義。結果在半年之後她發現自己還好好的活着,之後便是一年、兩年、五年、到現在已經是十多年了!腫瘤還在她的腦裏,但她依然好好的活著。她告訴我在驚訝之餘她極度感恩,每天在早上醒來便感激上天給她額外的一天。她不再留戀以往的一切、決定移民到加拿大,在那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義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展開了新的人生。非常難得的是她的男朋友一直在她身邊支持她,放下香港的一切陪她到彼邦建立理想新世界。

後來她把她的經歷寫成一本書,名叫「不藥而治」,希望用自己的經驗鼓勵其他病人。究竟她為何能夠「不藥而治」呢?在你們天主教教徒的詞彙裏可能是「奇蹟」;亦可能是因為她放下所有壓力、並在尋找靈性的過程中得到喜悅和滿足,身體便回復正常。

真的答案相信大家永遠都不會知道,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她因為這個疾病被迫在生命中急速轉軌,而這個徹底的 U Turn 卻令她找到人生新的一頁、一個令她覺得更有意義的生命。

(主編:通過常霖法師的幫助,我找到了在多倫多的Ginson,並和她做了一個訪問,請參看「分享」章節。令我感覺緣份的奇妙就是Ginson告訴我當年替她出版「不藥而癒」的機構就是香港防癌會。今次的訪問是十多年前結緣的延續。)

 

王:所以我們應該以坦然的心態去看死亡,但這是非常困難的。

有些病人覺得自己一生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亦一直小心健康,為何會患癌症如此嚴重的疾病。

成長在華人社會裏,我們從小便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觀念。但是我們卻看見善良的人遭逢噩運、奸詐之人卻平安順遂,所以便感到不平。

法師你在這方面有什麼看法?

常:從佛法的角度來看,我們的生命不只是一期的,今生遭遇的善報或者惡報,有可能是由前生做過的事所影響,就好像今天身體覺得不適,原來是受昨天過於勞累所影響一樣。了解這一點之後,不需要追究前生做過什麼惡事,而應該集中在今生做多些善事,才是積極的做人態度。

至於見到壞人事事如意,我們也不必憤怒。先管好自己的事,他將來的命運如何也不輪到我們控制。如果他是信神的話,那便是他和他的神的關係。

怨恨、憤怒只會折磨自己,完全沒有必要。

王:但始終難免有意難平的感覺。

常:剛才我們談到「轉念」,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也可以用「轉念」處理。

記得多年前我認識一位在娛樂圈工作的朋友, 因為糖尿病需要切斷下肢,這對當事人來說當然是極大的打擊, 當時一班好友便努力為他籌了一筆不少的金錢,叫他不要放棄自己並要好好生活下去,如果將來經濟上有困難他們也定必再幫助他。

這個朋友患的是糖尿病,醫生告訴他切記戒口,但他卻偏偏是一位極之饞嘴的人。他不聽醫生的勸告、在醫院時常常「叫外賣」、吃一些對他健康不好的食物。因為醫院不容許送外賣,他便叫送外賣的人撒謊說是他的朋友來探病。後來這件事被幫助他的朋友們發現,他們非常憤怒、罵了他一頓並告訴他以後也不用期望他們施以援手了。

我曾勸告過這些朋友,幫助別人應該要無求付出,就算病人的確是做得不對,但從他的角度來看生活已是如斯痛苦,只是想吃好一點,畢竟生命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朋友們覺得他並不值得幫助,那不再幫忙便算了,沒有必要如此憤怒。

人很多時因為固執,令到自己(和其他人)不開心。我常常勸告這些不開心的朋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是非常真確的。如果我們選擇憤怒、仇恨,那便永遠活在痛苦中。相反如果我們能夠放下、原諒別人,那生活必定更美好。

王:那麼事情後來怎樣發展?

常:那個病人過了不久亦去世,根本不需要再為他籌措生活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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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 宗教於人面對死亡之角色

王:羅小姐的故事顯示出宗教在人面對死亡和苦痛的重要性。

法師可否和我們再談一談這個課題——從佛教的角度或是其他宗教的角度。

常:在面對生、老、病、死,甚至是人生中的一切逆境,任何宗教都能發揮一個正面的角色,讓人比較容易應付。

王:我在做這本手冊的時候,訪問了很多不同朋友,都有這個感覺。

法師你信的是佛教而我信的是天主教,但我相信我們大家都同意這並不重要,只需互相尊重。

常:是的,每個人信奉什麼宗教(或不信宗教)和他的人生觀都受他的性格和際遇影響。所有宗教只要是「正信」(正確信念)都是好的。

以我自己為例,年青時沒有任何宗教信仰。有一年聖誕節我的朋友約我去尖沙咀一間酒店開派對,去了才知道原來是一個佈道會,當時我聽了講解亦覺得頗有興趣,之後便嘗試去了解,但最終依然抱有很多疑惑。後來接觸佛法,覺得它很適合我便皈依了。

而你告訴我你從孩童時期便接受天主教的熏陶,又認識了影響你一生的神父、在逆境中更深切了解你的信仰,那便是你的際遇了。

比如我和你都想去尖沙咀文化中心看一場演出,如果你是住在地鐵沿線的地方,很自然便會坐地鐵去;而如果我住的地方沒有地鐵,那我便會選擇坐巴士去。不同的宗教就像不同的交通工具,只要找到適合自己的,最後我們都能抵達同一目的地。

王:我是天主教徒,所以我們的目的地就是永生或是天堂。從我對佛教非常微薄的知識,佛教徒最終希望達到的是「涅槃」(Nirvana),對嗎?

請問你認為不同宗教的共同目的是什麼?

常: 每個人都希望「離苦得樂」,不同宗教都可以達到個目的, 除了導人為善之外, 最好還不要自私,有能力就去幫助別人一起「離苦得樂」,過一個有意義的人生。

簡單來說佛教徒最終希望達到的是「成佛」,即是開啟本自具足,跟佛陀一樣的慈悲與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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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 給照顧者的話

王:我以為作為一個法師,你應該較我們這些凡人更能放下痛失所愛的傷痛,但在你悼念羅女士的文章中我找到以下:

「再次深呼吸,我在佛前禮拜,伏在溫厚的木質地板上時,我見到了自己心中的凹凸不平,見到內心深處難以言傳的悲傷與失落。」

常:當年家師溫和的為我開示,他說:「出家人並不是要斷情,不是要做一個無情的人,內心的平靜不代表沒有感情或情緒。佛陀的父親過世,佛也要特地回去為父親抬棺;幾位弟子比他更早往生,他也會悲傷難過,這份感情絕對是正常的,否則豈不是成了麻木的人?要學習不要陷溺在悲傷的世界中無法自拔,不要更加延伸痛苦,不要因此就覺得整個世界都了無意義。」

我們應該自在的開心或是傷心,凡是都不執着在其中,更要從此體會到這個大千世界就是無常。當有常的心遇到無常的現實,就是我們的學習機會,如果不能接受無常,將來怎面對自己的死亡呢?

王:我很喜歡「當有常的心遇到無常的現實,就是我們的學習機會」這一句。

請問我們能怎樣做到呢?

有一天當我們所愛的人終於離開了,我們應該怎樣處理自己哀傷的情緒?

常:覺察自己哀傷的情緒生起時,只要立刻停一停,然後用心感受當下的呼吸,不再胡思亂想,負面情緒便不會那麼容易蔓延,內心冷靜下來後,對解決問題一定會有幫助。

王:同時作為照顧者,我們如何能夠幫助我們將離世的親人用「靈性眼光」回顧自己的一生,如何面對生命中的痛苦、遺憾、不完美和不如意的事實,從而得到抒懷甚至滿足?

常:假如親人已經有宗教信仰,可以給他一點有關的提示,但在他即將離世時不用再說大道理,只需簡單的跟他一起祈禱或者念誦佛號,盡量讓他的心保持平靜便可以。

如果沒有宗教信仰,可以告訴他人世間的責任已經完成,可以安心離去,不要再有任何牽掛,臨終時引導他一起祈禱或念誦佛號,同樣會有讓他的心保持平靜的效果。

王:非常感激法師今天接受我的訪問,分享了那麼多!

常:不用客氣。

(於 2021年3月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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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今天晚上無意中在YouTube看到大約十年前羅慧娟女士的見證,其實這條電影我之前已經看過,但是翻看依然覺得感動!她對上帝的交托、對疾病的輕視,令我深深明白「Nothing is impossible with God」(在上帝的世界裏沒有是不可能的) (羅女士在最後一個鏡頭中衣服上的句子)及「生命的沉重、心靈的輕盈」。

 

在此鳴謝:

YouTube電影提供者—-TFC Live

https://youtu.be/wMmCVg35oPc

(2023年6月8日)